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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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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寄生

大約十多分鐘後,二樓倉庫裏,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嘗試發問:“都……出來了嗎?”

“嗯,還挺多……”

“看一眼行了,趕緊閉眼。”

“噓,手伸開一點,讓蟲好好爬幹凈。”

“嗚嗚……我不敢睜眼……我腿又軟了……”

“別怕,媽在這裏……”

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看了眼一旁抓著中年女人手臂傾靠過去的短發女孩,臉色嚴肅:“周蕓,你能不能站好?否則一會蟲又爬不幹凈!”

“可是我怕……”

“你差不多得了,幾天了,還怕?”

名叫周蕓的短發女生依然閉著眼一動不動的靠著自己母親。她就是怕蟲怎麽了,她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這種蟲子,這是生理反應,她也沒有辦法。

她知道自己這幾天表現特別差,可她也不想啊,可每次都被陳嘉冷嘲熱諷的點名,接受旁人的側目,她也不好受:“陳嘉,我是你表姐,你有沒有禮貌?”

陳嘉擰起眉,還想開口說什麽,站在陳嘉另一旁的將頭發紮成丸子的女生拉了下她:“嘉嘉,別說了,小心蟲跑嘴裏去。”

這下,幾人都安靜了,他們站在那裏,等待那些他們身上的蟲子以及房間裏的蟲子都因為趨血性爬向那幾個沈沈的鋁鐵制大碗後,才紛紛舒了口氣,各自坐下休息。

有人小心跑去四個角落,看到在血液裏面翻滾的黑色細蟲後,還挺高興,表示還好碗大,不會爬的到處都是,可以等到明天早上一起燒了。

大部分女生都選擇不看,開玩笑,都快到吃飯時間了,看了還能不能吃飯了?

人類永遠是聰明的。

他們發現,蟲子的趨血性也有一定範圍,同時也會因為血液的不同分量而使得這個範圍增加或縮小。

現在這些血液的量,是他們嘗試幾次後的結果,可以將他們暫住的這個空間和他們自身的蟲都吸引過去,但不會把樓下的其他蟲吸引過來。

這樣,就等於做出了一個簡易的驅蟲圈。

而想到這個辦法和潛入滿是病人的醫院拿到血袋的人,都是那個長相清秀的高瘦男生。

他不是他們的同學,搭夥至今很少開口,他膽子很大,身手又好,幾次遇到被寄生者,都是他率先出手,將對方壓制。

因為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模樣太冷,隊伍裏的人都不怎麽敢和他說話,但是他們都很依賴他,希望他能永遠待在這個隊伍裏,和他們一起行動。

很快到了黃昏時分,盡管城裏還有電,但他們晚上過夜通常不會開燈。

被寄生者易怒易暴,失去理智瘋狂互相攻擊和攻擊所有人,但同時也會保留人的特性,例如在黑暗裏看到光會被吸引,聽到聲音也會被吸引。

所以他們會在天黑下來之前把該分的食水分了,該吃的飯吃了,該解決的生理問題解決了,夜晚一來就安靜休息。

不光因為忌憚寄生者,也是為了避讓其他正常的人類,以及在黑夜裏更加難以辨別的黑色細蟲。

為了能第一時間查看清楚身上是否有蟲,他們甚至都統一穿上了白色的衣服,雖然不耐臟,但找蟲特別容易。

眾人稍微坐開一點,開始吃飯,這時候也顧不得講究,基本都是席地而坐。也有像周蕓母女這樣的,在背包裏放了個薄巧的野營桌布,展開正好可以坐。

周母看向陳嘉,朝她招招手:“嘉嘉啊,來姑媽這裏一起坐吧。”

“不用了姑媽,我和我同學一起。”對著姑媽,陳嘉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她沒那麽講究,和丸子頭的女生——許佳佳直接朝地上一坐,用酒精噴劑稍稍給手消毒之後,將剛才分到的五包餅幹兩根火腿腸一袋薯片和一瓶可樂一一放入背包。

之後,她拿出從家裏帶來的小面包、盒裝牛奶,還有一個真空包裝的鹵鴨翅準備當今天的晚飯,這是從家裏帶出來的最後能勉強當做飯的食物。

方便面那些早就吃完了,其他很多沒有完好包裝的食物,誰都不敢吃,剩下的就只有糖果巧克力這類零食,根本不填肚子。

所以這幾天她一直刻意控制食量,儲存分到手的食物,為之後打算。

男生則不同,基本到手便挑好的吃了大半,只剩下餅幹這些留下當做第二天的早餐。

靠著街道的窗框底下,那個清秀冷淡的男生靠墻坐著,一邊啃著手裏的袋裝三明治一邊打開一罐可樂在喝。

三明治裏面夾著蔬菜和肉,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但其他人也只是看看罷了。

他吃的是自己帶的食物。

之前每次他們分配吃的東西時,因為數量不同種類不同,再怎麽想要公平總歸會有些區別。由於這個男生功勞最大,他們每次都會讓他先挑,他完全可以挑最多最好的那份。

可每次,他都是拿分量最少食物種類最單調的那份。

這個選擇,一開始總讓他們感覺不安,怕他是因為不想和他們組隊,怕帶著他們這群拖油瓶才會這樣劃清界限。

後來大家才發現,他是因為自己有食物,所以盡量把新找到的更多的食物留給他們。

陳嘉知道,不管他是誰,他是一個好人。

換做在和平年代,這樣長相清秀個子又高,為人還這麽靠譜的男生,可能會有很多女生追求喜歡告白。

但如今,他們這隊裏的女生最多也只是看幾眼罷了。

命都快沒了,大家滿腦子都想著該怎麽活下去,哪怕此刻想要靠近他,也大抵是因為慕強。

他們離開了家,可是他們當中大部人都從來都沒離開過海如城,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裏。

看不見希望的未來,是最可怕的。

這個時候出現一個行事有計劃,又大膽聰明的人,任誰都想靠近。

可他看起來太冷了,別說女生,就連男生也不太敢上前搭訕。

他們都是海如城本地人,出生在這裏,成長在這裏,家在這裏,父母親人朋友都在這裏。

有人幸運,父母沒全出事,也有人不走運,父母一早就受傷被送進了醫院,隔離之後就再也沒見過。

當然也有更慘的,親人當面發病,只能親手捆綁起來,關在房間中——就比如她。

陳嘉低頭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

她父親去世早,她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可母親在下冰雹的當天就受傷了。她是在躲避冰雹進屋時不小心摔倒受的傷,只擦傷了一點掌心,出了點血,並不嚴重。

陳嘉回家之後,見到母親平安無事只有一點小傷,還覺得慶幸。因為周蕓的父親被冰雹砸成重傷,送去了醫院,之後還被隔離。

後來,停水、停學、食物限購……她什麽都不怕,她已經長大了,她在跆拳道社團待了兩年,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

她一定可以保護好她的媽媽。

可是,她到後來才知道,從她母親受傷那一刻起,一切都晚了。

寄生。

她的母親也被寄生了,平時那麽溫柔的一個人,總是會在臨睡前幫她塞好被角,輕輕摸著她腦袋喊她寶貝的媽媽因為她不小心掃落一本書,突然像瘋了一樣沖上來打她……

她瞪著她,眼睛血紅,就像是恨不得打死她一樣。

無論她怎麽哭著叫媽媽,對方都沒有停止,到最後,她甚至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死死按在墻上。

那是一個醒不來的噩夢。

如果不是許佳佳正好過來,出聲喊她,她可能真的會被她的母親給掐死。

到最後,她不得不親自動手制住瘋狂的母親,將她捆綁在床上。

母親一直在惡狠狠的叫喊,讓她松開她,她要打死她……

她就在這樣的聲音裏,哭著收拾自己的東西,那一刻她想到了死。

死多簡單,閉上眼睛,一了百了,不用再面對這個地獄,不會難過,不會像現在這樣心臟裏面痛的難受,只恨不得把它整個給挖出來!

可是許佳佳抱著她哭,她說她爸媽都在醫院裏,一早被隔離,現在下落不明。她想去找他們,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想試一試,她求她幫她……

最後,她活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以後會不會也變成瘋狂的怪物。

她想試一試,直到再也試不下去為止。

**

夜幕降臨,四周暗默下來,今晚是兩個男生守夜,一個站在窗邊查看外面,一個坐在房間中央查看周圍動靜。

街道那頭,突然出現腳步聲和打鬥聲。

有人!在窗邊守夜的男生還沒開口,靠著窗臺下方矮墻閉目休息的清秀男生便一躍而起,透過玻璃窗觀察下面。

確實有人在打鬥,或者說,六、七個的寄生者正圍攻一個人。

那人穿著防護服,帶著護目鏡,一時分辯不出男女,對方動作利落,身手不凡,一手拿著一根甩棍,一手拿著一個電擊棍。

那人一甩棍下去,力度驚人,直接將兩、三個寄生者抽到一旁,寄生者滾在一起,彼此之間開始發狂互攻擊,那人則反手將撲倒面前的另一個寄生者電翻。

之後,對方再次抽開兩個,電翻一個,如此類推,對方一個人就將六、七個寄生者全部電倒在地。

這甩棍加上電擊棍的動作,讓清秀男生下意識想起了一個人。

“哇……”另外兩個守夜的男生看得震驚又佩服,只想伸出手來鼓個掌。

但很快,打鬥的動靜吸引了其他的寄生者。不遠處,從幾個不同方向的街上,紛紛傳來雜亂而快速的腳步聲。

對方似乎不想繼續沒完沒了的纏鬥,於是觀察地形,看到一旁有個很小的報刊亭,將武器塞入身後背包,小跑兩步握住報刊亭的防水檐,一個引體向上就爬了上去,蹲下潛伏。

寄生者的腳步聲近了,偏偏這時,他們隊伍裏那個戴眼鏡的男生不知何時醒了,正湊到玻璃前查看。

他睡意惺忪,還沒完全清醒,看到對方一身標準防護服,加上動作利落明顯受過專業培訓,於是沒控制住,興奮大喊:“餵!你是來救人的嗎?我們在這裏!”

他像是生怕對方看不見他,還取出一個手電筒,朝著報刊亭頂上的人照去,“這裏!我們在這裏!”

寂靜的夜裏,燈光加響聲,猶如一個大型標志。瞬間,不光已經跑到附近的五、六個寄生者,就連其他原本分散在黑暗建築深處,處於休息狀態的寄生者都被吸引,朝著這裏跑來。

有寄生者碰撞在一起,直接開打。

也有寄生者發現了報刊亭上的人,他們只是情緒暴亂,但他們依然是人,所以他們會攀爬,會使用工具,甚至還會說話,一邊爬一邊吼著同樣的話:“下來!下來!打死你!打死你!”

轉眼就有一個寄生者差不多快要夠到報刊亭上那人的腳,此外,從數個不同方向和建築裏同時跑來的寄生者數量大約在十二、三個左右。

他們也發現了報刊亭上的人和下面的混亂。

就像是噬血盛宴的開啟,暴亂因子瞬間被點燃,有寄生者舉起街邊的磚頭,朝報刊亭砸去,也有寄生者舉起棍子開始互相攻擊,只要還有物體在他們(她們)面前站著,他們(她們)就會無休無止的攻擊下去,直至對方全部死亡。

清秀男生一臉冷肅的奪下眼鏡男的手電筒,隨手拿出一包餅幹堵進他嘴裏,然後朝兩個守夜的男生冷冷道:“堵好他的嘴,他再發出聲音大家都會死!其他人也一樣,保持安靜。”

兩個男生接過眼鏡男,氣不打一處來,這會只恨不得掐死他,當然把他按得死死的。

媽的,什麽豬隊友!

就算人家真的是來救援的,被他這一嗓子也直接吼死了還救個屁!

清秀男生握住一旁鐵棍,打開窗戶,一躍而下,加入戰鬥。

外面鬧成這樣,二樓房間裏的人大部分都醒了,大家壓低呼吸和腳步聲,小心翼翼靠近窗邊看。

樓下的那群寄生者們猶如恐怖分子,將所能拿到的一切東西當成武器,互相砸,互相砍,朝報刊亭砸,也朝剛剛從二樓跳下來的人身上砸。

他們之前也見過那男生和寄生者打鬥,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氣勢淩厲,他之前似乎還保留了一些餘地,現在卻是氣場全開。

他手下沒有留情,直接照著寄生者的腦袋打,一棍下去就打的對方頭破血流,搖擺倒地。

因為他知道,必須得保證自己不受傷的前提下速戰速決。

只要他身上出現一個傷口,在這樣黑暗的夜裏,哪怕被寄生也根本毫無所覺。

這些蟲子的可怕之處就在這裏,它讓人類變成互相攻擊的瘋子,卻又讓人類必須避免身上出現傷口。

這原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事,這才是這個末世真正可怕之處。

報刊亭上的人電翻伸手過來的幾個寄生者後,也不再躲避,縱身一躍,無聲落地加入戰局。

不遠處,一個寄生者將一個有酒的玻璃瓶砸入附近燃燒的廢墟,轟的一聲,原本微弱的火焰重新被引得高漲肆意,他舉起一根帶火的木棒,狠狠朝這裏投擲來。

“小心!”男生加快腳步沖到對方身旁,壓低她肩膀,護著她的頭帶著她避過了這根燃燒的木棒。

尤溪心裏一驚,不僅因為這根木棍,也因為對方的速度——他似乎有些超出了常人的速度。

但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雖然寄生者之間會互相攻擊,但他們同樣是被攻擊的對象,只有將所有寄生者都放倒,他們才能脫困。

兩人配合,一個電擊,一個砸頭,終於在五分鐘內將所有寄生者解決。

這周圍所有的寄生者似乎都在剛才被吸引來了,所以後續他們打鬥時沒有新的寄生者再加入。

但男生知道這附近已經不能待了,他上樓示意所有人收拾東西,趕緊走。

之後,眾人燒蟲,回收鋁鐵碗,收拾物品背上背包,迅速下樓,跟著男生一起消失在夜幕裏。

十幾分鐘後,有一隊人經過這裏,發現一地被解決的寄生者大吃一驚,立刻四下搜索。

這樣強大的人物,得引到自己隊伍裏來才能壯大自身啊,否則萬一成了敵人……可不太好辦。

然而一眾人到處搜索後卻一無所獲,帶頭的人瞇起眼,若有所思。

**

三個街口之外一間美容院的二樓大廳內,眾人再次用鋁鐵碗分了一袋血液,分別擱在樓梯口和大廳朝北的幾個方向。

尤溪在一旁的小包廂裏“清理”了一張美容床,然後站在上面“洗了澡”,之後再次“清理”美容床,換上幹凈的運動套裝頂著一臉油出來時,恰好看見那十幾個人正排隊閉著眼伸著手,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尤溪:……??

這是被蟲子——搞出神經病來了?

“他們沒瘋,只是在驅蟲。”那個剛才和她一起戰鬥的男生站在隊伍的尾巴處——她身側不遠,沖她輕輕笑了笑,“又見面了。”

尤溪認得這張臉,那天在海底隧道出事的地鐵上,對方幾乎全程盯著自己看。

剛才所有情況——包括超市二樓倉庫裏的對話,她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當時她穿著防護服,且有【修覆粉底液】傍身,所以才能毫無顧忌的下場戰鬥。但他卻一點防護措施都沒有,還直接跳下來加入戰局,多少讓她有點動容。

說到底,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雖然是他那邊隊伍裏面的豬隊友腦抽,但他根本不用負這個責任。

尤溪不想欠別人——即便剛才僅靠她自己也能脫困,但別人畢竟冒著生命危險來幫她了。

“剛才謝謝你,我欠你一次,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可以說——只要我能做到。”

對方見她一臉認真的給出承諾,露出意外的表情,這種意外的表情裏又似乎帶上了一些其他的情緒。

他感應了一下,發現身上的蟲已經驅逐完畢,於是幾步走到她面前,問道:“你不記得我了?”

尤溪聽他這樣說,就知道他不是在問地鐵上那一次。

她微微瞇起眼,等他自己說下去。

“你當時……”對方微微壓低音量,低頭看著她:“寫下‘再會’的時候,是不是從沒想過我們會再見面?”

尤溪眸底的疑惑因為這句話而一點點轉成震驚。

她盯著面前這張年輕精致又幹凈清秀的臉,這張臉和之前那張臉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可她卻從這張陌生的臉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

好一會,尤溪才擰眉開口:“林霧?”

“嗯,是我。”他聽到她準確無誤的喊出自己的名字,再次揚起一點唇角,朝她伸出手,“好久不見,尤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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